5. 候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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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司筠筠第二次踏上临海国崇庆府的金石海滩，双脚踏出的每一步，都仿佛重重踩在刀刃上。

如今风和日丽，阳光照亮了整片大地，却无法照进她的内心。

海风轻轻拂面，与记忆中被海雾笼罩的惨痛时刻截然不同。

伤痛、愤怒都不足以描述她内心压抑的仇恨。她的心中翻涌着对族人的思念与悲痛，对未知仇人的憎恶，对自己此刻成为阶下之囚的无助。

目光缓缓扫过海滩，前日夜里的移灵道场只剩一片狼藉。海族的尸体早被收归大海，雪月门仙族的尸体也已消失在这片海滩上，人族的士兵尚在清理现场，但早晚也会处理完，唯有她的族人无人问津。

是了，他们根本不是人。

这世界以人为尊，相传是源于上古时期生灵万物对神族的崇拜。

神族能够以元神兽与人形体态同时存在世间，但元神兽力量太过强大，动辄毁天灭地，于是神族往往会自行封印元神兽，只以两脚人形的面貌游走世间。

生灵万物出于仰慕、崇拜强者的心理，修炼最初都是要修炼出一副人形的皮囊，然后才好谋划未来。

就如海族，即便是贵为深海皇族的百里氏，皇子公主们大多也要化身人形，以此彰显道行。

九嶷山的也是一样，他们以移灵人自居，但他们终究不是人，是修炼出人身的生灵。

万事万物最终都要回归自然，即便活着的时候道行再高，死了便是死了，一切划归于无，变为自身最原始的形态。

司筠筠紧咬着嘴唇，在海滩上捡起一根又一根被炸坏的树枝，泪水逐渐淹没眼眶，模糊了视线，却模糊不了心中的信念。

容时跟在她身后，起先不明白她捡这些树木做什么，渐渐的，他又好像都看明白了。

他帮她把捡起的木头归拢到一处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这些都是你的亲人吗？”

司筠筠点头，她用手背抹去眼泪，“树灵修炼极难，大多修炼超过千年才能得到一副完好的人身，谁曾想千年修得的灵体，炸毁却只在一瞬。”

“炸毁？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？”容时诧异，难怪海滩上有许多横七竖八的树枝树干，甚至有些沙砾中还能隐隐看见混在一起的木屑和树叶碎片。当真是一场灾难。

司筠筠回想当时的情景，她摇了摇头，“那时玄妙杀了海夜叉，海夜叉死后恢复原身变成一条巨型大鱼。我的族人们还在为临海国死去的渔民们招魂移灵，移灵的法事是不能停的，但那大鱼的尸体因着术法也被招了进来，我本想着结束后把它送回海里，不想法事尚未结束，他便爆炸了。”

容时追问：“你口中的大鱼可记得模样？”

司筠筠努力回忆，给容时比划着，“他的头特别大，像个大方块，相比之下，尾巴就很小，暗黑的身躯，总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。”

容时思索着说：“这听起来像是抹香鲸，但抹香鲸通常安排在深海，并不在负责近海防务。不过我长久不在深海，或许海皇宫现在的防务安排与从前不同。”

他仔细观察了被炸毁的移灵道场与眼前的诸多树灵尸体，又补充道：“虽说鲸类死后尸体在海滩上会发生鲸爆，但不会那么快。即便有特殊状况，也不至有如此大的威力。”

“护灵法阵。”司筠筠忽然想到，解释说，“因法事开启后便不能停，所以我们族人总会布下法阵保护移灵道场内的族人不受外界攻击，若遇敌袭，位于阵眼的守护者便可利用法阵数倍强化功体反击外界敌人。只不过我初次出山，以往从没听说族人遇到法阵内发生爆炸的事例，实在不知那大鱼爆炸会产生何等后果。”

“或许鲸爆的威力经过法阵的加持被强化了。”容时几乎不敢想象这样的可能，若说是巧合，那便过于巧合，乃至蹊跷。

假设有人存心安排这一切，那么背后之人究竟要谋划什么？

当前大哥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说小妹被九嶷山与仙族联手杀害，这岂非是要挑起海族一族与仙灵人族等三族的对立？倘若真正对立引发战争，必定天下大乱，又有什么人能从中获利？

海族的整体实力千百年来始终无法匹敌仙族，从前并不是没战过，但数次都以海族战败告终，一次又一次被人族和仙族撕开欺凌的口子。

无数个不安的念头在容时脑中闪过，不论这消息究竟从何处传出，他能确信的是，大哥身为太子，海皇宫未来的继承人，绝不会掺合其中。

注意到海滩上几乎所有的树枝都被归拢在一处后，司筠筠似乎还在寻找着什么，容时勉强收起心神，问道：“你还在找什么？”

“符铃，移灵人招魂祝祷时需要用到的法器。”

“那符铃什么模样？”

“外观是普通的金铃，手掌大小，内里刻满了通灵符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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