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4. 执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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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，顾衡被吕正谊安排去给太子讲学，才一进东宫，便见着廊下杵着一排宫女，个个青白着脸，头顶一碗清水，梗着脖子动也不敢动，不过晨时初，便是一头的汗。

这在宫里是多正常个事，顾衡只瞥了一眼，没有过多打量，径自越过，没走两步，被一位绿袍小太监拦在门前。

“这位……”那小太监打量了顾衡一眼，说。

顾衡冲对方颔首道：“翰林院侍讲沈衡，前来为太子殿下讲经史。”

小太监往里边斜了斜下巴，道：“沈大人，您还是稍等一会儿吧，这会儿太子还没起呢。”

顾衡点头称是，余光瞥了眼日头，被刺眼的阳光一晃，嘴角微翘，他在廊下这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，面上无半点不奈之色。

等太子睡醒收拾停当，又过了一个时辰。顾衡拿着经史进太子殿时，只见他们大盛朝的太子穿着一身黄白交织的蜀锦锦服，歪着个身子在桌案上斗蛐蛐。

身后的小宫女拿着把羽扇，一下下的给小太子打着扇。

“上，飞将军，咬他，咬他……”十岁的太子神情激动的嚷着，他浑圆脸蛋上的肉一颤一颤的，那眼睛眉毛挤在一处乱飞，看着有点一言难尽，愣是半点没遗传到父母的优良基因。

要不是这身太子服，把他往大街上一扔，谁能看出来这孩子是太子？民间那句“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”估计就是为这位量身定制的吧？

寿德帝虽说现在暮年，但年轻时，那也是妥妥的俊俏郎君，皇后那就更不用说了，颜家家主胞妹，元后的侄女，顾衡的表姑，相貌不说天下绝色，那也是一等一的。

这究竟是哪天打雷没劈好，把这货给劈出来了？难道说年岁大了要的孩子都这样？

顾衡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寿德帝的幼子，只见刚刚那位小太监一脸谄媚的说：“殿下，您可真厉害，奴才完全不是对手。”

小太子得意的往椅子上一坐，大言不惭的说：“那是，本太子是谁，是我父皇的儿子，大盛未来的皇帝。”他一抬头，正好看到进来的顾衡。

顾衡忍着笑，垂头一礼道：“殿下，下官沈衡，翰林院侍讲，今日便由我来为殿下讲史。”心里却在暗自嘲笑这小太子得有多蠢，才能说出这样的话，这是嫌自己命太长吗？

小太监在一旁提点了句，这太子顾天临年岁不大，但太子威仪却摆了个十成十，只听他装作老成的嗯了一声，开口道：“你就是今科状元。”

“是。”

顾天临上下觑了顾衡几眼，看在对方长得好看，不似翰林院那些老东西碍他眼的分上，多了两分耐心，没有让人直接撵出去。“今后都你来讲史？”

顾衡没说是，也没说不是，只抱着史书恭敬的站在一边。

他招了招手，打扇的小宫女上前听遣。

顾天临道：“给他端把椅子。”转而又对顾衡道：“你每日来，就念你的经，我就不劳你操心了。懂吗？”

不一会，小宫女就拿来了一张圆凳，放在顾衡眼前，然后又规矩的退回原位继续打扇。

顾衡一挑眉，这是看他年岁小，比那些老学究好对付，让他少管这太子课业喽？嗯……也不是不行，左右这小太子怎么回事，想必寿德帝心里也是有数的。

他要是把这太子教得太好了，估计顾征才会睡不着觉吧。

顾衡往那一坐，开始明目张胆的怠工起来，他一开始还是逐句的读着经史，小太子则和心腹太监斗着蛐蛐，得——还真是井水不犯河水啊？

但要是太敷衍，会不会被吕先生数落？想起吕正谊和庄培那张忧国忧民的脸，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，估计他以后就别想过清静日子了，念也能把他念脱一层皮。

想到此处，心中长叹了口气，顾衡转而像小时候顾星澜给他讲学时那样，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故事来。

原本和小太监玩得正酣的顾天临，听着这年轻状元声线清冽，低沉悦耳，讲得故事又很是精彩，奇异的让人听了一耳，便被勾了进-去，竟就这么追着这道声音听了好久。

那竹筒里的‘飞将军’没了主子的逗弄，也改成有一下没一下的懒散，鸣叫声都没那么欢实了，一个不小心，竟被小太监的‘大脑壳’给撕下一条腿来。

小太子回神时，他的‘飞将军’都快咽气了，这哪儿能忍？

他啪的一下把那竹筒掀到地上。吓得小太监咕咚一声跪伏于地，只见小太监面色铁青，瑟瑟发抖道：“殿下，都是奴才的错，都是奴才的错……”说着说着，便开始一下下扇着自己嘴巴。

“噼啪”声不绝于耳，这巴掌扇的是半点水分也不参啊？顾衡也不好再讲下去，只好闭嘴收书，规矩的垂目站在一边，以免殃及自己。

顾天临厌烦的踢了一脚那小太监，吼道：“蠢货，混…都给我混……”

顾衡和那连滚带爬的小太监一路，快速的离开了东宫。

寿德帝立过两任太子，第一任是嫡皇子顾文玺，乃顾征第二子，元后所出，文韬武略样样上乘，可惜这顾文玺是个没福的，长到二十岁便殁了。